close

「榎,妳確定?」年輕的校長是妳的同學,娟秀眉宇間是溫和的擔憂。
「妳是我的死黨耶,小玄。」妳仍大而化之的笑:「妳懂我的。」
「妳和他不是關係不錯嗎?」小玄戳戳妳的額。就因為是妳的閨蜜,她看得出來。
妳不想要在他和別人恩愛時只能當一個朋友,當一個單純的友人。
妳,比白雅柊還想要他的喜歡。
妳悶笑兩聲,取下眼鏡,細緻的銀框是他說過好看的那一副。鏡片後的世界像透過水面的光般令妳看不清楚,但妳仍固執的揚起微笑。
「沒有。」
一起研究吃飯上課打鬧,一起分享喜悅哀傷憤怒痛苦,偶爾還在彼此需要的時候寸步不離的相守。
但你們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

白雅柊和邵哲軒在妳和小玄的撮合之下,漸漸步上了正軌。妳努力不再進入辦公室,簡直像是搬進了小玄給妳的第十九號實驗室。妳避開了邵哲軒的空堂,把課排滿,從早上八點的大三必修到晚上七點的研究生指導。
直到助教告訴妳,他要和白雅柊結婚了。
突然一陣酸疼冒上,妳強笑著把罪推託給今早跳過了的早餐。
但妳知道那和胃酸壓根扯不上邊。
「啊,是嗎?可惜啊,婚禮我不能去,有研習。」
藉口。

妳用藉口矇過了正要請假出去和白雅柊說明婚禮注意事項的邵哲軒,溜出校門到咖啡店找約好一起吃下午茶的小玄。
「榎!這邊!」
小玄揮著手,妳笨拙的滑進太高的沙發座。依然是妳相當喜歡的拿鐵,外帶的滷蘿蔔是小玄為妳奇怪口味的貼心。
但是,還有一杯抹茶聖代,那一向是小玄有話要說時的必備品。
「榎,和他說清楚吧,妳真的想留下遺憾嗎?」
妳笑了笑,推推眼鏡。
「身為好友,若我的遺憾能成就他的完美,那麼讓我承受就好,我心甘情願。」
連自己都騙過的,滔天的謊言啊。
「榎!夠了!妳給的已經比一個單純的朋友更多了!對妳自己好一點,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小玄重重拍桌,但是最後仍徒勞的坐下。妳斂起睫,取下讓妳看來有些傻氣的黑色粗框眼鏡,嘴角牽起一弦。
「別那麼坦承,真相比謊言殘忍。」

明天便要和醫療科技新貴千金成婚的邵哲軒正坐在同一間店中,叮嚀著自己未來的妻明日的注意事項。
說著說著,話題在不知不覺間繞到了妳身上。
他不知道,在提及妳的時候,他一向冷漠的滿面冰霜總是悄悄融化,唇角甚至還會淺淺上揚。
有些不甘心呢,在白雅柊回過神時,她似乎已經把什麼都抖出來了-不慣示妳一手促成的她和他,抑是妳用來欺騙自己的拙劣謊言。
甚至還有那天,銀色鏡框底下紅透了的耳根。
沒辦法啊,在那雙專注的眼神中,很難隱瞞任何事吧-即使知道他專注的理由是因為妳而非自己。在白雅柊開始懊悔之前,她仍能慶幸妳不在……吧?
邵哲軒在看見窗外剛和小玄喝完下午茶而離開的妳時,丟下她衝了出去。

「阿榎!」一隻手突然搭上妳的肩,妳驚跳了兩步後發現是他。
「阿榎,為什麼要躲我?現在根本沒有研習,論文也都改完了……」
妳看著肩上的手有些失神。那是那個男人的手,那個令妳魂牽夢縈,卻被他劃下大小傷痕的男人的手。
「-妳後悔,遇到我嗎?」
妳抬起臉,取下眼鏡,逆著光用模糊的視力看著他,首次正面的回應他的質問。
「如果可以重來,我不要遇見你。」
但妳從未想過要令時間倒流,妳想從容的走,行至時光的盡頭再回首回溯往事,而不是在此時想起,以往自己做出某些蠢事後,被他甩來的模型砸疼後讓他悉心上藥;又或是在批累文件不支睡去前感受到他的白大掛溫柔披上她的肩的感覺……
「別那麼認真,時間會淡泊傷痕。」
在他聽見妳近乎自虐的吐出自嘲字眼時,他失控了。他砰地把妳往後困在磨石子牆及他的胸膛之間,另一隻手強硬的扣住妳的下頷,然後深深吻上。
妳的腦中警鈴大作。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這樣的話,妳下的決心會消逝殆盡的。
會功虧一簣的。
妳重重咬下。
「……嘖。」邵哲軒依依不捨的退開,手指撫上被妳咬的鮮血淋漓的唇,妳撇過頭。
「別那麼殘忍,至少為我留一條後路。」
語罷,妳右手抓緊眼鏡,憑著記憶中的世界跌跌撞撞的離開。
儘管明瞭視線模糊不全是因為眼鏡的關係。

「妳調到萬里市那邊了,校長是我室友,小林。」小玄如此告訴妳。
「知道了,謝謝。」妳邊收東西邊心不在焉的回答,舉起他送的白色金屬模型,遲疑了幾秒後隨手塞給知道妳和他從不越線的朋友關係的小說社社長-從他和妳在此相遇,到今天下午。
想了想,妳把他說過好看的銀框眼鏡取出,放在他的辦公桌上-和他缺斷所有過去,把他喜歡的那個妳留給他,把沒有他的未來留給自己。
「榎,真的要這樣嗎?」
妳回首,看著最懂妳的小玄,明瞭她已看透妳眸中被狠狠傷過,而再也不信奉愛情的那個滿身傷疤,卻強顏歡笑的左亞榎。
於是妳笑,眉眼間應有的苦澀被完美的掩飾。
「別那麼虔誠,愛沒有那麼值得信仰。」

翌日,邵哲軒急忙衝到了辦公室,卻獨見那副眼鏡孤伶伶的擺在桌上。
「你找榎嗎?她調走了。」校長路經他身邊時告訴他,頓了頓,又問:「你不是要結婚嗎?」
他沒理她,又衝了出去。他去了妳之前的公寓,卻看見房東重新掛上的巨大『租』字。
他慌了,播出妳的號碼,接起的陌生女聲生冷:「我是冷冬林。」
「我找左亞榎。」
「這裡沒有左亞榎。」掛斷。
他瞭解妳想表達什麼,但仍舊不願面對。但若他聽得仔細,便會聽到掛斷前背景中,妳的微弱話音。

那年秋天,白雅柊感冒了,咳得厲害,和妳秋天總有的過敏像的出奇。看著咳得厲害的女人,邵哲軒吁出一口氣,倒杯溫水遞了過去-妳喝溫水總會舒緩些。
「謝謝……」
「看不出妳還會道謝-」句子硬生生斷了,他甩甩頭,手指不自覺摩娑口袋中某副不屬於他的好看細銀框眼鏡:「不,沒事。」
只是想起了,另一個傻氣的女人罷了。


Fin.
 

arrow
arrow

    放養路癡 銀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